我的老家,在湖南省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三锹乡一个叫南山的苗寨。
这是一个很小的山寨,全村不过六十多户,三百人不到,而且在上一轮“撤村并乡”后,南山村还没有了村名,仅仅成为三锹乡地笋村的两个村民小组了。
这些年,公路、电路、通讯、自来水等都通到了村头寨尾,但这里却一天比一天安静和寂寥。
大部分的家庭都是孩子在城里买房结婚,老人帮忙带娃去了,而更多的年轻人,纷纷前往发达地方打工,希望能够发家致富。
平时,老家的房屋都是人去楼空,一片狼藉,屋檐上蜘蛛网密布,甚至连燕子都不来了。
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,很多人忙着外出讨生计是一个重要原因。
南山是一个统称,虽不大、人不多,但居住比较分散,也分几个团寨,除了大寨子,还有元冲、秧溪坡、杨梅冲、茶树坳、梨子湾、布刀田等。
我家的老屋,就建在布刀田,离大寨子三里左右。顾名思义,以前这里就是一丘田,像苗族人织布用的一把木刀那样的一块地,由此而得名。
这地方虽然不开阔、很陡峭,但曾经却井然有序地排挤着十来户人家。
在我们还小的时候,那是多好的一片家园和乐土呀,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太多的快乐和回忆!
那时,房屋一律门对九龙山,一条小溪潺潺从寨脚流过,屋前是稻田,屋后是菜地,周围是绿水青山,春有百花盛开,夏有蓝天白云,秋有瓜果飘香,冬有皑皑白雪,多么的诗情画意,生态和谐!
生活尽管很艰苦,但家家都是炊烟袅袅,儿孙满堂。
我们小孩更是天真烂漫、无忧无虑,十几个人在空坪里一起嬉戏打闹,天断黑了才肯回自己的家,而且就算回到了家里,有时还会跑出来串门,哪家热闹去哪家凑热闹。
后来,我到外面读书了,又在外面参加了工作,离开家乡三十多年,只是偶尔回去了。
再后来,随着社会的发展,时代的变迁,团寨的人也随着浪潮陆陆续续流走了,进城的进城,搬迁的搬迁......
如今的布刀田,早已物是人非,变得面目全非。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,一片芳草萋萋的悲凉景象!
整个团寨,仅我叔叔那栋房子还冒着烟火,只有他和婶婶还依然在此生活。
其他的房屋全部无人居住了,房子的四周草木旺盛,甚至连进屋的路都找不到了,哪里还有鸡鸭成群、猫叫狗跳的场面。
而两老口都八十多岁了,还能坚守多久......
每次回来,我都会到布刀田走走、坐坐,看到眼前的惨状,心情总是非常沉重,这次也是一样。
叔叔是堂叔,我的爷爷和他的父亲是亲兄弟。他家那一支比较发人,他有三兄弟、三姊妹,但我家这一支只有我父亲和一个姑姑,而到我这一辈也只有两个姐姐和我这个独子。
所以,自从父亲过世后,我们每次回老家都是进堂兄弟家了。
叔叔是他们家的老大,他有四个儿子、一个女儿。老大在三锹场上开诊所,老三在县城陪孩子读书,老四在广东定居了,女儿也嫁到了外地,只有老二留守在南山当村干部,但很多年前就搬离了布刀田,在梨子湾独门独户生活了。
具体来说,我家更早的房屋起在布刀田里,八十年代初,重新起了屋,也就是现在的老屋,往东二十米而已,但是很高的吊脚楼。
不过,我们每次回来,都会先上布刀田去看看叔叔婶婶,然后挨家挨户的房屋瞅一瞅,上了一定年纪的人总喜欢寻找些许记忆。
整个布刀田,完全掩映在树木和杂草丛中,尤其是叔叔老三家屋前有一棵金秋梨,树上挂满了果实。
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,金黄色的梨果,它们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,让人忍不住想品尝一口。
满树丰硕的梨子,仿佛一盏盏金黄色的小灯笼,照亮了四周,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份生机。
但其实,在我看来,硕果累累反而衬托出这里的荒芜和没落,因为那么多迷人的果实却无人问津。
若是在过去,早就所剩无几了。记得小时候,三叔家后门有一株野生梨子,个儿小、味道差,还没熟透,已被我们偷完了!
在聊天时,我问叔叔和婶婶,为什么不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呢,你们年纪大了,子女都不放心你们?
叔叔说:“现在我们还能行动,两老口生活自由一些。”
而婶婶却说:“其实,我们也想和你哥你弟他们一起过日子,但是我和你叔都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布刀田。如果我们也不在这里了,就没有一个人会想起和记得这个地方了!”
叔叔原本是不想提及这个沉重的话题的,见婶婶说开了,他也干脆挑明了:“在这里继续生活,也是为了让你们回来有家可进,说明还有人在!”
听了他们的话,我深深震动。
多么善良、多么重情重义的叔叔婶婶,原来都是为了我们着想啊!
是的,人在家就在。人气、人气,如果一个地方人都没有了,哪里还会有气息?
其实,无论时代如何变迁、社会如何进步,乡村的价值永远是不可替代的。
叶落归根,这不仅是物质财富的来源,更是精神家园的所在。
这一切,需要我们共同努力,让乡村重新焕发精彩,让那些留守的人们不再孤单,让孩子们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快乐成长。
从此,繁荣昌盛、生机勃勃,人丁兴旺、生生不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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