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贡去而行,越王送之金百镒、宝剑一、良马二,子贡不受,遂行。
至吴,报吴王曰:“敬以下吏之言告越王,越王大恐,乃惧曰:‘昔孤不幸,少失先人。
内不自量,抵罪于县。军败身辱,遯逃出走,栖于会稽,邦为空棘,身为鱼鳖饵。赖大王之
赐,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。大王之赐,死且不忘,何谋敢虑?’其志甚恐,似将使使者来。”
子贡至五日,越使果至,曰:“东海役臣孤句践使使臣种,敢修下吏问于左右:昔孤不幸,
少失先人,内不自量,抵罪于县。军败身辱,遯逃出走,栖于会稽。邦为空棘,身为鱼鳖饵。
赖大王之赐,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。大王之赐,死且不忘。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,诛疆救弱,
困暴齐而抚周室,故使越贱臣种以先人之藏器,甲二十领、屈卢之矛、步光之剑,以贺军吏。
大王将遂大义,则弊邑虽小,悉择四疆之中,出卒三千,以从下吏,孤请自被坚执锐,以受
矢石。”吴王大悦,乃召子贡而告之曰:“越使果来,请出卒三千,其君又从之,与寡人伐齐,
可乎?”子贡曰:“不可。夫空人之邦,悉人之众,又从其君,不仁也。君受其币,许其师,
而辞其君。”吴王许诺。
子贡去之晋,谓晋君曰:“臣闻之,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,兵不先辨不可以胜敌。今齐吴
将战,胜则必以其兵临晋。”晋君大恐,曰:“为之奈何?”子贡曰:“修兵休卒以待吴,彼战
而不胜,越乱之必矣。”晋君许诺。子贡去而之鲁。
吴王果兴九郡之兵,而与齐大战于艾陵,大败齐师,获七将,陈兵不归。果与晋人相遇
黄池之上。吴晋争疆,晋人击之,大败吴师。越王闻之,涉江袭吴,去邦七里而军阵。吴王
闻之,去晋从越。越王迎之,战于五湖。三战不胜,城门不守,遂围王宫,杀夫差而僇其相。
伐吴三年,东乡而霸。故曰子贡一出,存鲁,乱齐,破吴,疆晋,霸越,是也。
越绝卷第八
越绝外传记地传第十
昔者,越之先君无余,乃禹之世,别封于越,以守禹冢。问天地之道,万物之纪,莫失
其本。神农尝百草、水土甘苦,黄帝造衣裳,后稷产穑,制器械,人事备矣。畴粪桑麻,播
种五谷,必以手足。大越海滨之民,独以鸟田,小大有差,进退有行,莫将自使,其故何也?
曰:禹始也,忧民救水,到大越,上茅山,大会计,爵有德,封有功,更名茅山曰会稽。及
其王也,巡狩大越,见耆老,纳诗书,审铨衡,平斗斛。因病亡死,葬会稽。苇椁桐棺,穿
圹七尺,上无漏泄,下无即水。坛高三尺,土阶三等,延袤一亩。尚以为居之者乐,为之者
苦,无以报民功,教民鸟田,一盛一衰。当禹之时,舜死苍梧,象为民田也。禹至此者,亦
有因矣,亦覆釜也。覆釜者,州土也,填德也。禹美而告至焉。禹知时晏岁暮,年加申酉,
求书其下,祠白马。禹井,井者法也。以为禹葬以法度,不烦人众。
无余初封大越,都秦余望南,千有余岁而至句践。句践徙治山北,引属东海,内、外越
别封削焉。句践伐吴,霸关东,徙琅玡,起观台,台周七里,以望东海。死士八千人,戈船
三百艘。居无几,躬求贤圣。孔子从弟子七十人,奉先王雅琴,治礼往奏。句践乃身被赐夷
之甲,带步光之剑,杖物卢之矛,出死士三百人,为阵关下。孔子有顷姚稽到越。越王曰:
“唯唯。夫子何以教之?”孔子对曰:“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,故奉雅琴至大王所。”句践喟
然叹曰:“夫越性脆而愚,水行而山处,以船为车,以楫为马,往若飘风,去则难从,锐兵任
死,越之常性也。夫子异则不可。”于是孔子辞,弟子莫能从乎。
越王夫镡以上至无余,久远,世不可纪也。夫镡子允常。允常子句践,大霸称王,徙琅
玡,都也。句践子与夷,时霸。与夷子子翁,时霸。子翁子不扬,时霸。不扬子无疆,时霸,
伐楚,威王灭无疆。无疆子之侯,窃自立为君长。之侯子尊,时君长。尊子亲,失众,楚伐
之,走南山。亲以上至句践,凡八君,都琅玡二百二十四岁。无疆以上,霸,称王。之侯以
下微弱,称君长。
句践小城,山阴城也。周二里二百二十三步,陆门四,水门一。今仓库是其宫台处也。
周六百二十步,柱长三丈五尺三寸,霤高丈六尺。宫有百户,高丈二尺五寸。大城周二十里
七十二步,不筑北面。而灭吴,徙治姑胥台。
山阴大城者,范蠡所筑治也,今传谓之蠡城。陆门三,水门三,决西北,亦有事。到始
建国时,蠡城尽。
稷山者,句践斋戒台也。
龟山者,句践起怪游台也。东南司马门,因以照龟。又仰望天气,观天怪也。高四十六
丈五尺二寸,周五百三十二步,今东武里。一曰怪山。怪山者,往古一夜自来,民怪之,故
谓怪山。
驾台,周六百步,今安城里。
离台,周五百六十步,今淮阳里丘。
美人宫,周五百九十步,陆门二,水门一,今北坛利里丘土城,句践所习教美女西施、
郑旦宫台也。女出于苎萝山,欲献于吴,自谓东垂僻陋,恐女朴鄙,故近大道居。去县五里。
乐野者,越之弋猎处,大乐,故谓乐野。其山上石室,句践所休谋也。去县七里。
中宿台马丘,周六百步,今高平里丘。
东郭外南小城者,句践冰室,去县三里。
句践之出入也,齐于稷山,往从田里,去从北郭门。照龟龟山,更驾台,驰于离丘,游
于美人宫,兴乐中宿,过历马丘。射于乐野之衢,走犬若耶,休谋石室,食于冰厨。领功铨
土,已作昌土台。藏其形,隐其情。一曰:冰室者,所以备膳羞也。
浦阳者,句践军败失众,懑于此。去县五十里。
夫山者,句践绝粮,困也。其山上大冢,句践庶子冢也。去县十五里。
句践与吴战于浙江之上,石买为将。耆老、壮长进谏曰:“夫石买,人与为怨,家与为仇,
贪而好利,细人也,无长策。王而用之,国必不遂。”王不听,遂遣之。石买发,行至浙江上,
斩杀无罪,欲专威服军中,动摇将率,独专其权。士众恐惧,人不自聊。兵法曰:“视民如婴
儿,故可与赴深溪。”士众鱼烂而买不知,尚犹峻法隆刑。子胥独见可夺之证,变为奇谋,或
北或南,夜举火击鼓,画陈诈兵,越师溃坠,政令不行,背叛乖离。还报其王,王杀买,谢
其师,号声闻吴。吴王恐惧,子胥私喜:“越军败矣。胥闻之,狐之将杀,噆唇吸齿。今越句
践其已败矣,君王安意,越易兼也。 ”使人入问之,越师请降,子胥不听。越栖于会稽之山,
吴退而围之。句践喟然用种、蠡计,转死为霸。一人之身,吉凶更至。盛衰存亡,在于用臣。
治道万端,要在得贤。越栖于会稽日,行成于吴,吴引兵而去。句践将降,西至浙江,待诏
入吴,故有鸡鸣墟。其入辞曰:“亡臣孤句践,故将士众,入为臣虏。民可得使,地可得有。”
吴王许之。子胥大怒,目若夜光,声若哮虎: “此越未战而服,天以赐吴,其逆天乎?臣唯
君王急剬之。”吴王不听,遂许之浙江是也。
阳城里者,范蠡城也。西至水路,水门一,陆门二。
北阳里城,大夫种城也,取土西山以济之。径百九十四步。或为南安。
富阳里者,外越赐义也。处里门,美以练塘田。
安城里高库者,句践伐吴,禽夫差,以为胜兵,筑库高阁之。周二百三十步,今安城里。
故禹宗庙,在小城南门外大城内。禹稷在庙西,今南里。
独山大冢者,句践自治以为冢。徙琅玡,冢不成。去县九里。
麻林山,一名多山。句践欲伐吴,种麻以为弓弦,使齐人守之,越谓齐人“多”,故曰麻
林多,以防吴。以山下田封功臣。去县一十二里。
会稽山上城者,句践与吴战,大败,栖其中。因以下为目鱼池,其利不租。
会稽山北城者,子胥浮兵以守城是也。
若耶大冢者,句践所徙葬先君夫镡冢也,去县二十五里。
葛山者,句践罢吴,种葛,使越女织治葛布,献于吴王夫差。去县七里。
姑中山者,越铜官之山也,越人谓之铜姑渎。长二百五十步,去县二十五里。
富中大塘者,句践治以为义田,为肥饶,谓之富中。去县二十里二十二步。
犬山者,句践罢吴,畜犬猎南山白鹿,欲得献吴,神不可得,故曰犬山。其高为犬亭。
去县二十五里。
白鹿山,在犬山之南,去县二十九里。
鸡山、豕山者,句践以畜鸡豕,将伐吴,以食士也。鸡山在锡山南,去县五十里。豕山
在民山西,去县六十三里。洹江以来属越。疑豕山在余暨界中。
练塘者,句践时采钖山为炭,称“炭聚”,载从炭渎至练塘,各因事名之。去县五十里。
木客大冢者,句践父允常冢也。初徙琅玡,使楼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为桴,故曰木
客。去县十五里。一曰句践伐善材,文刻献于吴,故曰木客。
官渎者,句践工官也。去县十四里。
苦竹城者,句践伐吴还,封范蠡子也。其僻居,径六十步。因为民治田,塘长千五百三
十三步。其冢名土山。范蠡苦勤功笃,故封其子于是,去县十八里。
北郭外路南溪北城者,句践筑鼓钟宫也,去县七里。其邑为龚钱。
舟室者,句践船宫也,去县五十里。
民西大冢者,句践客秦伊善照龟者冢也,因名冢为秦伊山。
射浦者,句践教习兵处也。今射浦去县五里。射卒陈音死,葬民西,故曰陈音山。
种山者,句践所葬大夫种也。楼船卒二千人,钧足羡,葬之三蓬下。种将死,自策:“后
有贤者,百年而至,置我三蓬,自章后世。”句践葬之,食传三贤。
巫里,句践所徙巫为一里,去县二十五里。其亭祠今为和公群社稷墟。
巫山者,越●,神巫之官也,死葬其上,去县十三里许。
六山者,句践铸铜,铸铜不烁,埋之东阪,其上马箠。句践遣使者取于南社,徙种六山,
饰治为马箠,献之吴。去县三十五里。
江东中巫葬者,越神巫无杜子孙也。死,句践于中江而葬之。巫神,欲使覆祸吴人船。
去县三十里。
石塘者,越所害军船也。塘广六十五步,长三百五十三步。去县四十里。
防坞者,越所以遏吴军也。去县四十里。
杭坞者,句践杭也。二百石长买卒七士人,度之会夷。去县四十里。
涂山者,禹所取妻之山也,去县五十里。
朱余者,越盐官也。越人谓盐曰“余”。去县三十五里。
句践已灭吴,使吴人筑吴塘,东西千步,名辟首。后因以为名曰塘。
独妇山者,句践将伐吴,徙寡妇致独山上,以为死士示,得专一也。去县四十里。后说
之者,盖句践所以游军士也。
马嗥者,吴伐越,道逢大风,车败马失,骑士堕死,疋马啼嗥,事见吴史。
浙江南路西城者,范蠡敦兵城也。其陵固可守,故谓之固陵。所以然者,以其大船军所
置也。
山阴古故陆道,出东郭,随直渎阳春亭。山阴故水道,出东郭,从郡阳春亭。去县五十
里。
语儿乡,故越界,名曰就李。吴疆越地以为战地,至于柴辟亭。
女阳亭者,句践入官于吴,夫人从,道产女此亭,养于李乡,句践胜吴,更名女阳,更
就李为语儿乡。
吴王夫差伐越,有其邦,句践服为臣。三年,吴王复还封句践于越,东西百里,北乡臣
事吴,东为右,西为左。大越故界,浙江至就李,南姑末、写干。
觐乡北有武原。武原,今海盐。姑末,今大末。写干,今属豫章。
自无余初封于越以来,传闻越王子孙,在丹阳皋乡,更姓梅,梅里是也。
自秦以来,至秦元王不绝年。元王立二十年,平王立二十三年,惠文王立二十七年,武
王立四年,昭襄王亦立五十六年,而灭周赧王,周绝于此。孝文王立一年,庄襄王更号太上
皇帝,立三年,秦始皇帝立三十七年,号曰赵政,政,赵外孙,胡亥立二年,子婴立六月。
秦元王至子婴,凡十王,百七十岁。汉高帝灭之,治咸阳,壹天下。
政使将魏舍、内史教攻韩,得韩王安。政使将王贲攻魏,得魏王歇。政使将王涉攻赵,
得赵王尚。政使将王贲攻楚,得楚王成。政使将史敖攻燕,得燕王喜。政使将王涉攻齐,得
齐王建。政更号为秦始皇帝,以其三十七年,东游之会稽,道度牛渚,奏东安,东安,今富
春。丹阳,溧阳,鄣故,余杭轲亭南。东奏槿头,道度诸暨、大越。以正月甲戌到大越,留
舍都亭。取钱塘浙江“岑石”。石长丈四尺,南北面广六尺,东面广四尺,西面广尺六寸,刻
文立于越栋山上,其道九曲,去县二十一里。是时,徙大越民置余杭伊攻□故鄣。因徙天下
有罪适吏民,置海南故大越处,以备东海外越。乃更名大越曰山阴。已去,奏诸暨、钱塘,
因奏吴。上姑苏台,则治射防于宅亭、贾亭北。年至灵,不射,去,奏曲阿、句容,度牛渚,
西到咸阳,崩。
越绝卷第九
越绝外传计倪第十一
昔者,越王句践近侵于疆吴,远媿于诸侯,兵革散空,国且灭亡,乃胁诸臣而与之盟:
“吾欲伐吴,奈何有功?”群臣默然而无对。王曰:“夫主忧臣辱,主辱臣死,何大夫易见而
难使也?”计倪官卑年少,其居在后,举首而起,曰:“殆哉!非大夫易见难使,是大王不能
使臣也。”王曰:“何谓也?”计倪对曰:“夫官位财币,王之所轻,死者,是士之所重也。王
爱所轻,责士所重,岂不艰哉?”王自揖,进计倪而问焉。
计倪对曰:“夫仁义者,治之门,士民者,君之根本也。闿门固根,莫如正身。正身之道,
谨选左右。左右选,则孔主日益上,不选,则孔主日益下。二者贵质浸之渐也。愿君王公选
于众,精炼左右,非君子至诚之士,无与居家。使邪僻之气无渐以生,仁义之行有阶,人知
其能,官知其治。爵赏刑罚,一由君出,则臣下不敢毁誉以言,无功者不敢干治。故明主用
人,不由所从,不问其先,说取一焉。是故周文、齐桓,躬于任贤,太公、管仲,明于知人。
今则不然,臣故曰殆哉。” 越王勃然曰:“孤闻齐威淫泆,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盖管仲之力
也。寡人虽愚,唯在大夫。”计倪对曰:“ 齐威除管仲罪,大责任之,至易。此故南阳苍句。
太公九十而不伐,磻溪之饿人也。圣主不计其辱,以为贤者。一乎仲,二乎仲,斯可致王,
但霸何足道。桓称仲父,文称太公,计此二人,曾无跬步之劳、大呼之功,乃忘弓矢之怨,
授以上卿。传曰:直能三公。今置臣而不尊,使贤而不用,譬如门户像设,倚而相欺,盖智
士所耻,贤者所羞。君王察之。”越王曰:“诚者不能匿其辞,大夫既在,何须言哉!”计倪对
曰:“臣闻智者不妄言,以成其劳,贤者始于难动,终于有成。传曰:‘易之谦逊对过问,抑
威权势,利器不可示人。’言赏罚由君,此之谓也。故贤君用臣,略责于绝,施之职而成其功,
远使,以效其诚。内告以匿,以知其信。与之讲事,以观其智。饮之以酒,以观其态。选士
以备,不肖者无所置。”
越王大媿,乃坏池填堑,开仓谷,贷贫乏,乃使群臣身问疾病,躬视死丧,不厄穷僻,
尊有德;与民同苦乐,激河泉井,示不独食。行之六年,士民一心,不谋同辞,不呼自来,
皆欲伐吴。遂有大功而霸诸侯。孔子曰:“宽则得众。”此之谓也。
夫有勇见于外,必有仁于内。子胥战于就李,阖庐伤焉,军败而还。是时死伤者不可称
数,所以然者,罢顿不得已。子胥内忧:“为人臣,上不能令主,下令百姓被兵刃之咎。”自
责内伤,莫能知者。故身操死持伤及被兵者,莫不悉于子胥之手,垂涕啼哭,欲伐而死。三
年自咎,不亲妻子,饥不饱食,寒不重彩,结心于越,欲复其仇。师事越公,录其述。印天
之兆,牵牛南斗。赫赫斯怒,与天俱起。发令告民,归如父母。当胥之言,唯恐为后。师众
同心,得天之中。
越乃兴师,与战西江。二国争疆,未知存亡。子胥知时变,为诈兵,为两翼,夜火相应。
句践大恐,振旅服降。进兵围越会稽填山。子胥微策可谓神,守战数年,句践行成。子胥争
谏,以是不容。宰嚭许之,引兵而还。夫差听嚭,不杀仇人。兴师十万,与不敌同。圣人讥
之,是以春秋不差其文。故传曰:“子胥贤者,尚有就李之耻。”此之谓也。
哀哉!夫差不信伍子胥,而任太宰嚭,乃此祸晋之骊姬、亡周之褒姒,尽妖妍于图画,
极凶悖于人理。倾城倾国,思昭示于后王,丽质冶容,宜求监于前史。古人云:“苦药利病,
苦言利行。”伏念居安思危,日谨一日。易曰:“知进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亡,知得而不知
丧。”又曰:“进退存亡不失其正者,唯圣人乎!”由此而言,进有退之义,存有亡之几,得有
丧之理。爱之如父母,仰之如日月,敬之如神明,畏之如雷霆,此其可以卜祚遐长,而祸乱
不作也。
越绝卷第十
越绝外传记吴王占梦第十二
昔者,吴王夫差之时,其民殷众,禾稼登熟,兵革坚利,其民习于斗战,阖庐□剬子胥
之教,行有日,发有时。道于姑胥之门,昼卧姑胥之台。觉寤而起,其心惆怅,如有所悔。
即召太宰而占之,曰:“向者昼卧,梦入章明之宫。入门,见两□炊而不蒸;见两黑犬嗥以北,
嗥以南;见两铧倚吾宫堂;见流水汤汤,越吾宫墙;见前园横索生树桐;见后房锻者扶挟鼓
小震。子为寡人精占之,吉则言吉,凶则言凶,无谀寡人之心所从。 ”太宰嚭对曰:“善哉!
大王兴师伐齐。夫章明者,伐齐克,天下显明也。见两□炊而不蒸者,大王圣气有余也。见
两黑犬嗥以北,嗥以南,四夷已服,朝诸侯也。两铧倚吾宫堂,夹田夫也。见流水汤汤,越
吾宫墙,献物已至,财有余也。见前园横索生树桐,乐府吹巧也。见后房锻者扶挟鼓小震者,
宫女鼓乐也。”吴王大悦,而赐太宰嚭杂缯四十疋。
王心不已,召王孙骆而告之。对曰:“臣智浅能薄,无方术之事,不能占大王梦。臣知有
东掖门亭长越公弟子公孙圣,为人幼而好学,长而□游,博闻疆识,通于方来之事,可占大
王所梦。臣请召之。”吴王曰: “诺。”王孙骆移记,曰:“今日壬午,左校司马王孙骆,受
教告东掖门亭长公孙圣:吴王昼卧,觉寤而心中惆怅也,如有悔。记到,车驰诣姑胥之台。”
圣得记,发而读之,伏地而泣,有顷不起。其妻大君从旁接而起之,曰:“何若子性之大
也!希见人主,卒得急记,流涕不止。”公孙圣仰天叹曰:“呜呼,悲哉!此固非子之所能知
也。今日壬午,时加南方,命属苍天,不可逃亡。伏地而泣者,不能自惜,但吴王。谀心而
言,师道不明;正言直谏,身死无功。”大君曰:“汝疆食自爱,慎勿相忘。”伏地而书,既成
篇,即与妻把臂而决,涕泣如雨。上车不顾,遂至姑胥之台,谒见吴王。
吴王劳曰:“越公弟子公孙圣也,寡人昼卧姑胥之台,梦入章明之宫。入门,见两□炊而
不蒸;见两黑犬嗥以北,嗥以南;见两铧倚吾宫堂;见流水汤汤,越吾宫墙;见前园横索生
树桐;见后房锻者扶挟鼓小震。子为寡人精占之,吉则言吉,凶则言凶,无谀寡人心所从。”
公孙圣伏地,有顷而起,仰天叹曰:“悲哉!夫好船者溺,好骑者堕,君子各以所好为祸。谀
谗申者,师道不明。正言切谏,身死无功。伏地而泣者,非自惜,因悲大王。夫章者,战不
胜,走傽傽;明者,去昭昭,就冥冥。见两□炊而不蒸者,王且不得火食。见两黑犬嗥以北,
嗥以南者,大王身死,魂魄惑也。见两铧倚吾宫堂者,越人入吴邦,伐宗庙,掘社稷也。见
流水汤汤,越吾宫墙者,大王宫堂虚也。前园横索生树桐者,桐不为器用,但为甬,当与人
俱葬。后房锻者鼓小震者,大息也。王毋自行,使臣下可矣。”太宰嚭、王孙骆惶怖,解冠帻,
肉袒而谢。吴王忿圣言不祥,乃使其身自受其殃。王乃使力士石番,以铁杖击圣,中断之为
两头。圣仰天叹曰:“苍天知冤乎!直言正谏,身死无功。令吾家无葬我,提我山中,后世为
声响。”吴王使人提于秦余杭之山:“虎狼食其肉,野火烧其骨,东风至,飞扬汝灰,汝更能
为声哉!”太宰嚭前再拜,曰:“ 逆言已灭,谗谀已亡,因酌行觞,时可以行矣。”吴王曰:
“诺。”
王孙骆为左校司马,太宰嚭为右校司马,王从骑三千,旌旗羽盖,自处中军。伐齐大克。
师兵三月不去,过伐晋。晋知其兵革之罢倦,粮食尽索,兴师击之,大败吴师。涉江,流血
浮尸者,不可胜数。吴王不忍,率其余兵,相将至秦余杭之山。饥饿,足行乏粮,视瞻不明。
据地饮水,持笼稻而餐之。顾谓左右曰:“此何名?”群臣对曰:“是笼稻也。”吴王曰:“悲
哉!此公孙圣所言,王且不得火食。”太宰嚭曰:“秦余杭山西阪闲燕,可以休息,大王亟餐
而去,尚有十数里耳。 ”吴王曰:“吾尝戮公孙圣于斯山,子试为寡人前呼之,即尚在耶,
当有声响。”太宰嚭即上山三呼,圣三应。吴王大怖,足行属腐,面如死灰色,曰:“公孙圣
令寡人得邦,诚世世相事。”言未毕,越王追至。兵三围吴,大夫种处中。范蠡数吴王曰:“王
有过者五,宁知之乎?杀忠臣伍子胥、公孙圣。胥为人先知、忠信,中断之入江;圣正言直
谏,身死无功。此非大过者二乎?夫齐无罪,空复伐之,使鬼神不血食,社稷废芜,父子离
散,兄弟异居。此非大过者三乎?夫越王句践,虽东僻,亦得系于天皇之位,无罪,而王恒
使其刍茎秩马,比于奴虏。此非大过者四乎?太宰嚭谗谀佞谄,断绝王世,听而用之。此非
大过者五乎?”吴王曰:“今日闻命矣。”
越王抚步光之剑,杖屈卢之矛,瞠目谓范蠡曰: “子何不早图之乎?”范蠡曰:“臣不
敢杀主。臣存主若亡,今日逊敬,天报微功。”越王谓吴王曰:“世无千岁之人,死一耳。”范
蠡左手持鼓,右手操枹而鼓之,曰:“上天苍苍,若存若亡。何须军士,断子之颈,挫子之骸,
不亦缪乎?”吴王曰:“闻命矣。以三寸之帛,幎吾两目,使死者有知,吾惭见伍子胥、公孙
圣,以为无知,吾耻生。”越王则解绶以幎其目,遂伏剑而死。越王杀太宰嚭,戮其妻子,以
其不忠信。断绝吴之世。
越绝卷第十一
越绝外传记宝剑第十三
昔者,越王句践有宝剑五,闻于天下。客有能相剑者,名薛烛。王召而问之,曰:“吾有
宝剑五,请以示之。”薛烛对曰:“愚理不足以言,大王请,不得已。 ”乃召掌者,王使取毫
曹。薛烛对曰:“毫曹,非宝剑也。夫宝剑,五色并见,莫能相胜。毫曹已擅名矣,非宝剑也。”
王曰:“取巨阙。”薛烛曰:“非宝剑也。宝剑者,金锡和铜而不离。今巨阙已离矣,非宝剑也。”
王曰:“然巨阙初成之时,吾坐于露坛之上,宫人有四驾白鹿而过者,车奔鹿惊,吾引剑而指
之,四驾上飞扬,不知其绝也。穿铜釜,绝铁□,胥中决如粢米,故曰巨阙。”王取纯钧,薛
烛闻之,忽如败。有顷,惧如悟。下阶而深惟,简衣而坐望之。手振拂扬,其华捽如芙蓉始
出。观其釽,烂如列星之行;观其光,浑浑如水之溢于塘;观其断,岩岩如琐石;观其才,
焕焕如冰释。“此所谓纯钧耶?”王曰:“是也。客有直之者,有市之乡二,骏马千疋,千户
之都二,可乎?”薛烛对曰:“不可。当造此剑之时,赤堇之山,破而出锡;若耶之溪,涸而
出铜;雨师扫洒,雷公击橐;蛟龙捧鑪,天帝装炭;太一下观,天精下之。欧冶乃因天之精
神,悉其伎巧,造为大刑三、小刑二:一曰湛卢,二曰纯钧,三曰胜邪,四曰鱼肠,五曰巨
阙。吴王阖庐之时,得其胜邪、鱼肠、湛卢。阖庐无道,子女死,杀生以送之。湛卢之剑,
去之如水,行秦过楚,楚王卧而寤,得吴王湛卢之剑,将首魁漂而存焉。秦王闻而求之,不
得,兴师击楚,曰:‘与我湛卢之剑,还师去汝。’楚王不与。时阖庐又以鱼肠之剑刺吴王僚,
使披肠夷之甲三事。阖庐使专诸为奏炙鱼者,引剑而刺之,遂弑王僚。此其小试于敌邦,未
见其大用于天下也。今赤堇之山已合,若耶溪深而不测。群神不下,欧冶子即死。虽复倾城
量金,珠玉竭河,犹不能得此一物,有市之乡二、骏马千疋、千户之都二,何足言哉!”
楚王召风胡子而问之曰:“寡人闻吴有干将,越有欧冶子,此二人甲世而生,天下未尝有。
精诚上通天,下为烈士。寡人愿齎邦之重宝,皆以奉子,因吴王请此二人作铁剑,可乎?”
风胡子曰:“善。”于是乃令风胡子之吴,见欧冶子、干将,使之作铁剑。欧冶子、干将凿茨
山,泄其溪,取铁英,作为铁剑三枚:一曰龙渊,二曰泰阿,三曰工布。毕成,风胡子奏之
楚王。楚王见此三剑之精神,大悦风胡子,问之曰:“此三剑何物所象?其名为何?”风胡子
对曰:“一曰龙渊,二曰泰阿,三曰工布。”楚王曰:“何谓龙渊、泰阿、工布?”风胡子对曰:
“欲知龙渊,观其状,如登高山,临深渊;欲知泰阿,观其釽,巍巍翼翼,如流水之波;欲
知工布,釽从文起,至脊而止,如珠不可衽,文若流水不绝。”
晋郑王闻而求之,不得,兴师围楚之城,三年不解。仓谷粟索,库无兵革。左右群臣、
贤士,莫能禁止。于是楚王闻之,引泰阿之剑,登城而麾之。三军破败,士卒迷惑,流血千
里,猛兽欧瞻,江水折扬,晋郑之头毕白。楚王于是大悦,曰:“此剑威耶?寡人力耶? ”
风胡子对曰:“剑之威也,因大王之神。”楚王曰: “夫剑,铁耳,固能有精神若此乎?”风
胡子对曰:“ 时各有使然。轩辕、神农、赫胥之时,以石为兵,断树木为宫室,死而龙臧。
夫神圣主使然。至黄帝之时,以玉为兵,以伐树木为宫室,凿地。夫玉,亦神物也,又遇圣
主使然,死而龙臧。禹穴之时,以铜为兵,以凿伊阙,通龙门,决江导河,东注于东海。天
下通平,治为宫室,岂非圣主之力哉?当此之时,作铁兵,威服三军。天下闻之,莫敢不服。
此亦铁兵之神,大王有圣德。 ”楚王曰:“寡人闻命矣。”
越绝卷第十二
越绝内经九术第十四
昔者,越王句践问大夫种曰:“吾欲伐吴,奈何能有功乎?”大夫种对曰:“伐吴有九术。”
王曰:“何谓九术?”对曰:“一曰尊天地,事鬼神;二曰重财币,以遗其君;三曰贵籴粟槁,
以空其邦;四曰遗之好美,以为劳其志;五曰遗之巧匠,使起宫室高台,尽其财,疲其力;
六曰遗其谀臣,使之易伐;七曰疆其谏臣,使之自杀;八曰邦家富而备器;九曰坚厉甲兵,
以承其弊。故曰九者勿患,戒口勿传,以取天下不难,况于吴乎?”越王曰:“善。”
于是作为策楯,婴以白璧,镂以黄金,类龙蛇而行者。乃使大夫种献之于吴,曰:“东海
役臣孤句践,使者臣种,敢修下吏,问于左右。赖有天下之力,窃为小殿,有余财,再拜献
之大王。”吴王大悦。申胥谏曰:“不可。王勿受。昔桀起灵门,纣起鹿台,阴阳不和,五谷
不时,天与之灾,邦国空虚,遂以之亡。大王受之,是后必有灾。”吴王不听,遂受之而起姑
胥台。三年聚材,五年乃成。高见二百里。行路之人,道死尸哭。
越乃饰美女西施、郑旦,使大夫种献之于吴王,曰:“昔者,越王句践窃有天之遗西施、
郑旦,越邦洿下贫穷,不敢当,使下臣种再拜献之大王。”吴王大悦。申胥谏曰:“不可。王
勿受。臣闻五色令人目不明,五音令人耳不聪。桀易汤而灭,纣易周文而亡。大王受之,后
必有殃。胥闻越王句践昼书不倦,晦诵竟旦,聚死臣数万,是人不死,必得其愿。胥闻越王
句践服诚行仁,听谏,进贤士,是人不死,必得其名。胥闻越王句践冬披毛裘,夏披絺绤,
是人不死,必为利害。胥闻贤士,邦之宝也;美女,邦之咎也。夏亡于末喜,殷亡于妲己,
周亡于褒姒。”吴王不听,遂受其女,以申胥为不忠而杀之。
越乃兴师伐吴,大败之于秦余杭山,灭吴,禽夫差,而戮太宰嚭与其妻子。
越绝外传记军气第十五
夫圣人行兵,上与天合德,下与地合明,中与人合心。义合乃动,见可乃取。小人则不
然,以疆厌弱,取利于危,不知逆顺,快心于非。故圣人独知气变之情,以明胜负之道。凡
气有五色: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。色因有五变。人气变,军上有气,五色相连,与天相抵。
此天应,不可攻,攻之无后。其气盛者,攻之不胜。
军上有赤色气者,径抵天,军有应于天,攻者其诛乃身。军上有青气盛明,从□,其本
广末锐而来者,此逆兵气也,为未可攻,衰去乃可攻。青气在上,其谋未定;青气在右,将
弱兵多;青气在后,将勇谷少,先大后小;青气在左,将少卒多,兵少军罢;青气在前,将
暴,其军必来。赤气在军上,将谋未定。其气本广末锐而来者,为逆兵气,衰去乃可攻。赤
气在右,将军勇而兵少,卒疆,必以杀降;赤气在后,将弱,卒疆,敌少,攻之杀将,其军
可降;赤气在右,将勇,敌多,兵卒疆;赤气在前,将勇兵少,谷多卒少,谋不来。黄气在
军上,将谋未定。其本广末锐而来者,为逆兵气,衰去乃可攻。黄气在右,将智而明,兵多
卒疆,谷足而不可降;黄气在后,将智而勇,卒疆兵少,谷少;黄气在左,将弱卒少,兵少
谷亡,攻之必伤;黄气在前,将勇智,卒多疆,谷足而有多为,不可攻也。白气在军上,将
贤智而明,卒威勇而疆。其气本广末锐而来者,为逆兵气,衰去乃可攻。白气在右,将勇而
卒疆,兵多谷亡;白气在后,将仁而明,卒少兵多,谷少军伤;白气在左,将勇而疆,卒多
谷少,可降;白气在前,将弱卒亡,谷少,攻之可降。黑气在军上,将谋未定。其气本广末
锐而来者,为逆兵,去乃可攻。黑气在右,将弱卒少,兵亡,谷尽军伤,可不攻自降;黑气
在后,将勇卒疆,兵少谷亡,攻之杀将,军亡;黑气在左,将智而勇,卒少兵少,攻之杀将,
其军自降;黑气在前,将智而明,卒少谷尽,可不攻自降。
故明将知气变之形,气在军上,其谋未定;其在右而低者,欲为右伏兵之谋;其气在前
而低者,欲为前伏阵也;其气在后而低者,欲为走兵阵也;其气阳者,欲为去兵;其气在左
而低者,欲为左阵;其气间其军,欲有入邑。
右子胥相气取敌大数,其法如是。军无气,算于庙堂,以知疆弱。一、五、九,西向吉,
东向败亡,无东;二、六、十,南向吉,北向败亡,无北;三、七、十一,东向吉,西向败
亡,无西;四、八、十二,北向吉,南向败亡,无南。此其用兵月日数,吉凶所避也。举兵
无击太岁上物,卯也。始出各利,以其四时制日,是之谓也。
韩故治,今京兆郡,角、亢也。
郑故治,角、亢也。
燕故治,今上渔阳、右北平、辽东、莫郡,尾、箕也。
越故治,今大越山阴,南斗也。
吴故治西江,都牛、须女也。
齐故治临灾,今济北、平原、北海郡、灾川、辽东、城阳,虚、危也。
卫故治濮阳,今广阳、韩郡,营室、壁也。
鲁故治太山、东温、周固水,今魏东,奎、娄也。
梁故治,今济阴、山阳、济北、东郡,毕也。
晋故治,今代郡、常山、中山、河间、广平郡,觜也。
秦故治雍,今内史也,巴郡、汉中、陇西、定襄、太原、安邑,东井也。
周故治雒,今河南郡,柳、七星、张也。
楚故治郢,今南郡、南阳、汝南、淮阳、六安、九江、庐江、豫章、长沙,翼、轸也。
赵故治邯郸,今辽东、陇西、北地、上郡、雁门、北郡、清河,参也。
越绝卷第十三
越绝外传枕中第十六
昔者,越王句践问范子曰:“古之贤主、圣王之治,何左何右?何去何取?”范子对曰:
“臣闻圣主之治,左道右术,去末取实。”越王曰:“何谓道?何谓术?何谓末?何谓实?”
范子对曰:“道者,天地先生,不知老;曲成万物,不名巧。故谓之道。道生气,气生阴,阴
生阳,阳生天地。天地立,然后有寒暑、燥湿、日月、星辰、四时,而万物备。术者,天意
也。盛夏之时,万物遂长。圣人缘天心,助天喜,乐万物之长。故舜弹五弦之琴,歌南风之
诗,而天下治。言其乐与天下同也。当是之时,颂声作。所谓末者,名也。故名过实,则百
姓不附亲,贤士不为用。而外□诸侯,圣主不为也。所谓实者,谷□也,得人心,任贤士也。
凡此四者,邦之宝也。”
越王曰:“寡人躬行节俭,下士求贤,不使名过实,此寡人所能行也。多贮谷,富百姓,
此乃天时水旱,宁在一人耶?何以备之?”范子曰:“百里之神,千里之君。汤执其中和,举
伊尹,收天下雄隽之士,练卒兵,率诸侯兵伐桀,为天下除残去贼,万民皆歌而归之。是所
谓执其中和者。”越王曰:“善哉,中和所致也!寡人虽不及贤主、圣王,欲执其中和而行之。
今诸侯之地,或多或少,疆弱不相当。兵革暴起,何以应之? ”范子曰:“知保人之身者,
可以王天下;不知保人之身,失天下者也。”越王曰:“何谓保人之身?”范子曰:“天生万物
而教之而生。人得谷即不死,谷能生人,能杀人。故谓人身。”
越王曰:“善哉。今寡人欲保谷,为之奈何?” 范子曰:“欲保,必亲于野,睹诸所多少
为备。”越王曰:“所少,可得为因其贵贱,亦有应乎?”范子曰: “夫八谷贵贱之法,必察
天之三表,即决矣。”越王曰:“请问三表。”范子曰:“水之势胜金,阴气蓄积大盛,水据金
而死,故金中有水。如此者,岁大败,八谷皆贵。金之势胜木,阳气蓄积大盛,金据木而死,
故木中有火。如此者,岁大美,八谷皆贱。金、木、水、火更相胜,此天之三表者也,不可
不察。能知三表,可为邦宝。不知三表之君,千里之神,万里之君。故天下之君,发号施令,
必顺于四时。四时不正,则阴阳不调,寒暑失常。如此,则岁恶,五谷不登。圣主施令,必
审于四时,此至禁也。”越王曰:“此寡人所能行也。愿欲知图谷上下贵贱,欲与他货之内以
自实,为之奈何? ”范子曰:“夫八谷之贱也,如宿谷之登,其明也。谛审察阴阳消息,观
市之反覆,雌雄之相逐,天道乃毕。 ”
越王问范子曰:“何执而昌?何行而亡?”范子曰:“执其中则昌,行奢侈则亡。”越王曰:
“寡人欲闻其说。”范子曰:“臣闻古之贤主、圣君,执中和而原其终始,即位安而万物定矣;
不执其中和,不原其终始,即尊位倾,万物散。文武之业,桀纣之迹,可知矣。古者天子及
至诸侯,自灭至亡,渐渍乎滋味之费,没溺于声色之类,牵孪于珍怪贵重之器,故其邦空虚。
困其士民,以为须臾之乐,百姓皆有悲心,瓦解而倍畔者,桀纣是也。身死邦亡,为天下笑。
此谓行奢侈而亡也。汤有七十里地。务执三表,可谓邦宝;不知三表,身死弃道。”
越王问范子曰:“春肃,夏寒,秋荣,冬泄,人治使然乎?将道也?”范子曰:“天道三
千五百岁,一治一乱,终而复始,如环之无端,此天之常道也。四时易次,寒暑失常,治民
然也。故天生万物之时,圣人命之曰春。春不生遂者,故天不重为春。春者,夏之父也。故
春生之,夏长之,秋成而杀之,冬受而藏之。春肃而不生者,王德不究也;夏寒而不长者,
臣下不奉主命也;秋顺而复荣者,百官刑不断也;冬温而泄者,发府库赏无功也。此所谓四
时者,邦之禁也。”越王曰:“ 寒暑不时,治在于人,可知也。愿闻岁之美恶,谷之贵贱,何
以纪之?”范子曰:“夫阴阳错缪,即为恶岁;人生失治,即为乱世。夫一乱一治,天道自然。
八谷亦一贱一贵,极而复反。言乱三千岁,必有圣王也。八谷贵贱更相胜。故死凌生者,逆,
大贵;生凌死者,顺,大贱。”越王曰:“善。”
越王问于范子曰:“寡人闻人失其魂魄者,死;得其魂魄者,生。物皆有之,将人也?”
范子曰:“人有之,万物亦然。天地之间,人最为贵。物之生,谷为贵,以生人,与魂魄无异,
可得豫知也。”越王曰:“ 其善恶可得闻乎?”范子曰:“欲知八谷之贵贱、上下、衰极,必
察其魂魄,视其动静,观其所舍,万不失一。”问曰:“何谓魂魄?”对曰:“魂者,橐也;魄
者,生气之源也。故神生者,出入无门,上下无根,见所而功自存,故名之曰神。神主生气
之精,魂主死气之舍也。魄者主贱,魂者主贵,故当安静而不动。魂者,方盛夏而行,故万
物得以自昌。神者,主气之精,主贵而云行,故方盛夏之时不行,即神气槁而不成物矣。故
死凌生者,岁大败;生凌死者,岁大美。故观其魂魄,即知岁之善恶矣。”
越王问于范子曰:“寡人闻阴阳之治,不同力而功成,不同气而物生,可得而知乎?愿闻
其说。”范子曰:“臣闻阴阳气不同处,万物生焉。冬三月之时,草木既死,万物各异藏,故
阳气避之下藏,伏壮于内,使阴阳得成功于外。夏三月盛暑之时,万物遂长,阴气避之下藏,
伏壮于内,然而万物亲而信之,是所谓也。阳者主生,万物方夏三月之时,大热不至,则万
物不能成。阴气主杀,方冬三月之时,地不内藏,则根荄不成,即春无生。故一时失度,即
四序为不行。”
越王曰:“善。寡人已闻阴阳之事,谷之贵贱,可得而知乎?”范子曰:“阳者主贵,阴
者主贱。故当寒而不寒者,谷为之暴贵;当温而不温者,谷为之暴贱。譬犹形影、声响相闻,
岂得不复哉!故曰秋冬贵阳气施于阴,阴极而复贵;春夏贱阴气施于阳,阳极而不复。”越王
曰:“善哉!”以丹书帛,置之枕中,以为国宝。
越五日,困于吴,请于范子曰:“寡人守国无术,负于万物,几亡邦危社稷,为旁邦所议,
无定足而立。欲捐躯出死,以报吴仇,为之奈何?”范子曰:“臣闻圣主为不可为之行,不恶
人之谤己;为足举之德,不德人之称己。舜循之历山,而天下从风。使舜释其所循,而求天
下之利,则恐不全其身。昔者神农之治天下,务利之而已矣,不望其报。不贪天下之财,而
天下共富之。所以其智能自贵于人,而天下共尊之。故曰富贵者,天下所置,不可夺也。今
王利地贪财,接兵血刃,僵尸流血,欲以显于世,不亦谬乎?”
越王曰:“上不逮于神农,下不及于尧舜,今子以至圣之道以说寡人,诚非吾所及也。且
吾闻之也,父辱则子死,君辱则臣死。今寡人亲已辱于吴矣。欲行一切之变,以复吴仇,愿
子更为寡人图之。”范子曰:“ 君辱则死,固其义也。立死。下士人而求成邦者,上圣之计也。
且夫广天下,尊万乘之主,使百姓安其居、乐其业者,唯兵。兵之要在于人,人之要在于谷。
故民众则主安,谷多则兵疆。王而备此二者,然后可以图之也。”越王曰:“吾欲富邦疆兵,
地狭民少,奈何为之? ”范子曰:“夫阳动于上,以成天文,阴动于下,以成地理。审察开
置之要,可以为富。凡欲先知天门开及地户闭,其术:天高五寸,减天寸六分以成地。谨司
八谷,初见出于天者,是谓天门开,地户闭,阳气不得下入地户。故气转动而上下、阴阳俱
绝,八谷不成,大贵必应其岁而起,此天变见符也。谨司八谷,初见入于地者,是谓地户闭。
阴阳俱会,八谷大成,其岁大贱,来年大饥,此地变见瑞也。谨司八谷,初见半于人者,籴
平,熟,无灾害。故天倡而见符,地应而见瑞。圣人上知天,下知地,中知人,此之谓天平
地平,以此为天图。”
越王既已胜吴三日,反邦未至,息,自雄,问大夫种曰:“夫圣人之术,何以加于此乎?”
大夫种曰: “不然。王德范子之所言,故天地之符应邦,以藏圣人之心矣。然而范子豫见之
策,未肯为王言者也。”越王愀然而恐,面有忧色。请于范子,称曰:“寡人用夫子之计,幸
得胜吴,尽夫子之力也。寡人闻夫子明于阴阳进退,豫知未形,推往引前,后知千岁,可得
闻乎?寡人虚心垂意,听于下风。”范子曰:“夫阴阳进退,前后幽冥。未见未形,此持杀生
之柄,而王制于四海,此邦之重宝也。王而毋泄此事,臣请为王言之。”越王曰:“夫子幸教
寡人,愿与之自藏,至死不敢忘。”范子曰:“阴阳进退者,固天道自然,不足怪也。夫阴入
浅者即岁善,阳入深者则岁恶。幽幽冥冥,豫知未形。故圣人见物不疑,是谓知时,固圣人
所不传也。夫尧舜禹汤,皆有豫见之劳,虽有凶年而民不穷。”越王曰:“ 善。”以丹书帛,
置之枕中,以为邦宝。
范子已告越王,立志入海,此谓天地之图也。
越绝卷第十四
越绝外传春申君第十七
昔者,楚考烈王相春申君吏李园。园女弟女环谓园曰:“我闻王老无嗣,可见我于春申君。
我欲假于春申君。我得见于春申君,径得见于王矣。”园曰:“春申君,贵人也,千里之佐,
吾何讬敢言?”女环曰:“即不见我,汝求谒于春申君:‘才人告,远道客,请归待之。’彼必
问汝:‘汝家何等远道客者?’因对曰:‘ 园有女弟,鲁相闻之,使使者来求之园,才人使告
园者。’彼必有问:‘汝女弟何能?’对曰:‘能鼓音。读书通一经。’故彼必见我。”园曰:“诺。”
明日,辞春申君:“才人有远道客,请归待之。 ”春申君果问:“汝家何等远道客?”对
曰:“园有女弟,鲁相闻之,使使求之。”春申君曰:“何能?”对曰:“能鼓音,读书通一经。”
春申君曰:“可得见乎?明日,使待于离亭。”园曰:“诺。”既归,告女环曰:“吾辞于春申君,
许我明日夕待于离亭。”女环曰:“园宜先供待之。”
春申君到,园驰人呼女环到,黄昏,女环至,大纵酒。女环鼓琴,曲未终,春申君大悦。
留宿。明日,女环谓春申君曰:“妾闻王老无嗣,属邦于君。君外淫,不顾政事,使王闻之,
君上负于王,使妾兄下负于夫人,为之奈何?无泄此口,君召而戒之。”春申君以告官属:“莫
有闻淫女也。”皆曰:“诺。”
与女环通,未终月,女环谓春申君曰:“妾闻王老无嗣,今怀君子一月矣,可见妾于王,
幸产子男,君即王公也,而何为佐乎?君戒念之。”春申君曰:“诺。”
五日而道之:“邦中有好女,中相,可属嗣者。 ”烈王曰:“诺。”即召之。烈王悦,取
之。十月产子男。
十年,烈王死,幽王嗣立。女环使园相春申君。相之三年,然后告园:“以吴封春申君,
使备东边。” 园曰:“诺。”即封春申君于吴。幽王后怀王,使张仪诈杀之。怀王子顷襄王,
秦始皇帝使王翦灭之。
越绝德序外传记第十八
昔者,越王句践困于会稽,叹曰:“我其不伯乎! ”欲杀妻子,角战以死。蠡对曰:“殆
哉!王失计也,爱其所恶。且吴王贤不离,不肖不去,若卑辞以地让之,天若弃彼,彼必许。”
句践晓焉,曰:“岂然哉!” 遂听能以胜。越王句践即得平吴,春祭三江,秋祭五湖。因以其
时,为之立祠,垂之来世,传之万载。邻邦乐德,以来取足。范蠡内视若盲,反听若聋,度
天关,涉天机,后衽天人,前带神光。当是时言之者,□其去甚微甚密,王已失之矣,然终
难复见得。于是度兵徐州,致贡周室,元王以之中兴,号为州伯,以为专句践之功,非王室
之力。是时越行伯道,沛归于宋;浮陵以付楚;临沂、开阳,复之于鲁。中邦侵伐,因斯衰
止。以其诚行于内,威发于外,越专其功,故曰越绝是也。故传曰:“桓公迫于外子,能以觉
悟。句践执于会稽,能因以伯。”尧舜虽圣,不能任狼致治。管仲能知人,桓公能任贤,蠡善
虑患,句践能行焉。臣主若斯,其不伯,得乎?易曰:“君臣同心,其利断金。”此之谓也。
吴越之事烦而文不喻,圣人略焉。贤者垂意,深省厥辞,观斯智愚。夫差狂惑,贼杀子
胥,句践至贤,种曷为诛?范蠡恐惧,逃于五湖,盖有说乎?夫吴知子胥贤,犹昏然诛之。
传曰:“人之将死,恶闻酒肉之味,邦之将亡,恶闻忠臣之气。”身死不为医,邦亡不为谋,
还自遗灾,盖木土水火,不同气居,此之谓也。
种立休功,其后厥过自伐。句践知其仁也,不知其信。见种为吴通越,称:“君子不危穷,
不灭服。” 以忠告,句践非之,见乎颜色。范蠡因心知意,策问其事,卜省其辞,吉耶凶耶?
兆言其灾。夫子见利与害,去于五湖。盖谓知其道,贵微而贱获。易曰:“知几其神乎?道以
不害为左。”传曰:“知始无终,厥道必穷。”此之谓也。
子胥赐剑将自杀,叹曰:“嗟乎!众曲矫直,一人固不能独立。吾挟弓矢以逸郑楚之间,
自以为可复吾见凌之仇,乃先王之功,想得报焉,自致于此。吾先得荣,后僇者,非智衰也,
先遇明,后遭险,君之易移也已矣。坐不遇时,复何言哉。此吾命也,亡将安之?莫如早死,
从吾先王于地下,盖吾之志也。”吴王将杀子胥,使冯同征之。胥见冯同,知为吴王来也。泄
言曰: “王不亲辅弼之臣而亲众豕之言,是吾命短也。高置吾头,必见越人入吴也,我王亲
为禽哉!捐我深江,则亦已矣!”胥死之后,吴王闻,以为妖言,甚咎子胥。王使人捐于大江
口。勇士执之,乃有遗响,发愤驰腾,气若奔马。威凌万物,归神大海。仿佛之间,音兆常
在。后世称述,盖子胥,水仙也。
子胥挟弓去楚,唯夫子独知其道。事□世□有退,至今实之,实秘文之事。深述厥兆,
征为其戒。齐人归女,其后亦重。各受一篇,文辞不既,经传外章,辅发其类。故圣人见微
知着,睹始知终。由此观之,夫子不王可知也。恭承嘉惠,述畅往事。夫子作经,揽史记,
愤懑不泄,兼道事后,览承传说。厥意以为周道不敝,春秋不作。盖夫子作春秋,记元于鲁。
大义立,微言属,五经六艺,为之检式。垂意于越,以观枉直。陈其本末,抽其统纪,章决
句断,各有终始。吴越之际,夫差弊矣,是之谓也。故观乎太伯,能知圣贤之分;观乎荆平,
能知信勇之变;观乎吴越,能知阴谋之虑;观乎计倪,能知阴阳消息之度;观乎请籴,能知
□人之使敌邦贤不肖;观乎九术,能知取人之真,转祸之福;观乎兵法,能知却敌之路;观
乎陈恒,能知古今相取之术;观乎德叙,能知忠直所死,狂●通拙。经百八章,上下相明。
齐桓兴盛,执操以同。管仲达于霸纪,范蠡审乎吉凶终始。夫差不能□邦之治。察乎冯同、
宰嚭,能知谄臣之所移,哀彼离德信不用。内痛子胥忠谏邪君,反受其咎。夫差诛子胥,自
此始亡之谓也。
越绝卷第十五
越绝篇叙外传记第十九
维先古九头之世,蒙水之际,兴败有数,承三继五。故曰众者传目,多者信德。自此之
时,天下大服。三皇以后,以一治人。至于三王,争心生,兵革越,作肉刑。五胥因悉挟方
气,历天汉。孔子感精,知后有疆秦丧其世,而汉兴也。赐权齐、晋、越,入吴。孔子推类,
知后有苏秦也。权衡相动,衡五相发。道获麟,周尽证也,故作春秋以继周也。此时天地暴
清,日月一明,弟子欣然,相与太平。孔子怀圣承弊,无尺土所有,一民所子,睹麟垂涕,
伤民不得其所,非圣人孰能痛世若此。万代不灭,无能复述。故圣人没而微言绝。赐见春秋
改文尚质,讥二名,兴素王,亦发愤记吴越,章句其篇,以喻后贤。赐之说也,鲁安,吴败,
晋疆,越霸,世春秋二百余年,垂象后王。赐传吴越,□指于秦。圣人发一隅,辩士宣其辞,
圣文绝于彼,辩士绝于此。故题其文,谓之越绝。
问曰:“越绝始于太伯,终于陈恒,何?”“论语曰:‘虽小道,必有可观者焉。’乃太伯
审于始,知去上贤。太伯特不恨,让之至也。始于太伯,仁贤,明大吴也。仁能生勇,故次
以荆平也,勇子胥忠、正、信、智以明也。智能生诈,故次以吴人也,善其务救蔡,勇其伐
荆。其范蠡行为,持危救倾也,莫如循道顺天,富邦安民,故次计倪。富邦安民,故于自守,
易以取,故次请籴也。一其愚,故乖其政也。请粟者求其福禄,必可获,故次以九术。顺天
心,终和亲,即知其情。策于廊庙,以知疆弱。时至,伐必可克,故次兵法。兵,凶器也。
动作不当,天与其殃。知此上事,乃可用兵。易之卜将,春秋无将,子谋父,臣杀主,天地
所不容载。恶之甚深,故终于陈恒也。”
问曰:“易之卜将,春秋无将。今荆平何善乎?君无道,臣仇主,以次太伯,何?”曰:
“非善荆平也,乃勇子胥也,臣不讨贼,子不复仇,非臣子也。故贤其冤于无道之楚,困不
死也;善其以匹夫得一邦之众,并义复仇,倾诸侯也;非义不为,非义不死也。”
问曰:“子胥妻楚王母,无罪而死于吴。其行如是,何义乎?”曰:“孔子固贬之矣。贤
其复仇,恶其妻楚王母也。然春秋之义,量功掩过也。贤之,亲亲也。”“子胥与吴何亲乎?”
曰:“子胥以困干阖庐,阖庐勇之甚,将为复仇,名誉甚着。诗云:‘投我以桃,报之以李。’
夫差下愚不移,终不可奈何。言不用,策不从,昭然知吴将亡也。受阖庐厚恩,不忍去而自
存,欲着其谏之功也。故先吴败而杀也。死人且不负,而况面在乎?昔者管仲生,伯业兴。
子胥死,伯名成。周公贵一概,不求备于一人。及外篇各有差叙,师不说。”
问曰:“子胥未贤耳。贤者所过化,子胥赐剑,欲无死,得乎?”“盲者不可示以文绣,
聋者不可语以调声。瞽瞍不移,商均不化。汤系夏台,文王拘于殷。时人谓舜不孝,尧不慈,
圣人不悦下愚,而况乎子胥?当困于楚,剧于吴,信不去耳,何拘之有?孔子贬之奈何?其
报楚也,称子胥妻楚王母,及乎夷狄。贬之,言吴人也。”
问曰:“句践何德也?”曰:“伯德,贤君也。 ”“传曰:‘危人自安,君子弗为;夺人自
与,伯夷不多。’行伪以胜,灭人以伯,其贤奈何?”曰:“是固伯道也。祺道厌驳,一善一
恶。当时无天子,疆者为右,使句践无权,灭邦久矣。子胥信而得众道,范蠡善伪以胜。当
明王天下太平,诸侯和亲,四夷乐德,款塞贡珍,屈膝请臣,子胥何由乃困于楚?范蠡不久
乃为狂者?句践何当属莝养马?遭逢变乱,权以自存,不亦贤乎?行伯非贤,晋文之能因时
顺宜,随而可之。故空社易为福,危民易为德,是之谓也。”
问曰:“子胥、范蠡何人也?”“子胥勇而智,正而信。范蠡智而明,皆贤人。”问曰:“子
胥死,范蠡去,二人行违,皆称贤,何?”“论语曰:‘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’事君以道言耳。
范蠡单身入越,主于伯,有所不合,故去也。”问曰:“不合何不死?”曰:“去止,事君之义
也。义无死,胥死者,受恩深也。今蠡犹重也,不明甚矣。”问曰:“受恩死,死之善也。臣
事君,犹妻事夫,何以去?”“论语曰:‘三日不朝,孔子行。’行者,去也。传曰:‘孔子去
鲁,燔俎无肉;曾子去妻,藜蒸不熟。’微子去,比干死,孔子并称仁。行虽有异,其义同。”
“死与生,败与成,其同奈何?”“论语曰:‘有杀身以成仁。’子胥重其信,范蠡贵其义。信
从中出,义从外出。微子去者,痛殷道也。比干死者,忠于纣也。箕子亡者,正其纪也。皆
忠信之至,相为表里耳。”问曰:“二子孰愈乎?”曰:“以为同耳。然子胥无为能自免于无道
之楚,不忘旧功,灭身为主。合,即能以霸;不合,可去则去,可死则死。范蠡遭世不明,
被发佯狂,无正不行,无主不止。色斯而举,不害于道。亿则屡中,货财殖聚。作诈成伯,
不合乃去。三迁避位,名闻海内。去越入齐,老身西陶。仲子由楚,伤中而死。二子行有始
终。子胥可谓兼人乎?”
问曰:“子胥伐楚宫,射其子,不杀,何也?” “弗及耳。楚世子奔逃云梦之山。子胥
兵笞平王之墓,昭王遣大夫申包胥入秦请救。于斧渔子进谏子胥,子胥适会秦救至,因引兵
还。越见其荣于无道之楚,兴兵伐吴。子胥以不得已,迎之就李。”问曰:“笞墓何名乎?”
“子之复仇,臣之讨贼,至诚感天,矫枉过直。乳狗哺虎,不计祸福。大道不诛,诛首恶。
子胥笞墓不究也。”
维子胥之述吴越也,因事类,以晓后世。着善为诚,讥恶为诚。句践以来,至乎更始之
元,五百余年,吴越相复见于今。百岁一贤,犹为比肩。记陈厥说,略其有人。以去为姓,
得衣乃成。厥名有米,覆之以庚。禹来东征,死葬其疆。不直自斥,讬类自明。写精露愚,
略以事类,俟告后人。文属辞定,自于邦贤。邦贤以 □为姓,丞之以天。楚相屈原,与之同
名。明于古今,德配颜渊。时莫能与,伏窜自容。年加申酉,怀道而终。友臣不施,犹夫子
得麟。览睹厥意,嗟叹其文,于乎哀哉!温故知新,述畅子胥,以喻来今。经世历览,论者
不得,莫能达焉。犹春秋锐精尧舜,垂意周文。配之天地,着于五经。齐德日月,比智阴阳。
诗之伐柯,以己喻人。后生可畏,盖不在年。以□为姓,万事道也。丞之以天,德高明也。
屈原同名,意相应也。百岁一贤,贤复生也。明于古今,知识宏也。德比颜渊,不可量也。
时莫能用,籥□键精,深自诚也。犹子得麟,丘道穷也。姓有去,不能容也。得衣乃成,贤
人衣之能章也。名有米,八政宝也。覆以庚,兵绝之也。于乎哀哉,莫肯与也。屈原隔界,
放于南楚,自沉湘水,蠡所有也。